女孩为什么很晚回家?
现在,我住的小区里住了不少从外地来上海打工的劳苦人家。他们多数是两口子,或者三口之家,孩子们都很小。因为我住在半套,隔壁住的就是一家外地来沪的打工者。每天,我在家里训练我儿子跳舞时都会听到隔壁传来急促的钢琴声,不是中国曲子,而是一首国外著名乐曲。原来,这家是夫妇俩,爸爸是吉他手,妈妈是钢琴手,他们在上海打工,为了生活,为了供孩子们上学,不得不每天早上出门打工,晚上很晚才回来睡一觉。
我虽然知道他们很辛苦,但却不知道他们在上海怎么过,他们的生活什么样。有一天,趁着妈妈带弟弟去晒太阳的空档,我摸进去了隔壁的房间。一股汗臭味扑面而来,让我作呕。房间很挤,却挤满了东西:钢琴、吉他、桌子、椅子……简直是没有立锥之地。最奇怪的还是冰箱、微波炉等家用电器全部摆在床上!床铺潮湿而肮脏,上面有很多尘埃。房间里连空调都没有,顶上的一只电风扇轻轻转动着。房里有一台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,是上海第一台彩电。我随手翻了翻电视里的影集,就走出去了。正遇上妈妈带弟弟回来,弟弟见到我立刻叫了声“姐姐”,挥着小手要我抱。妈妈看了我一眼,没说什么。因为我知道,她最讨厌别人随便进入他们的家。
第二天,我瞒着妈妈又去了一趟他家。隔壁的音乐声停止了,我敲了敲门,没有回应。我突然感觉自己好悲伤。以前,我也曾这样敲开邻居家门,他们都很热情,只有这一次,我小心翼翼,没敢多待。也许,音乐是一家的欢乐;也许,音乐是孤独者最后的歌声;也许,音乐是绝望者最后的喘息……离开的时候,我觉得自己像个坏人。
第三天,晚上吃完饭,妈妈准备出去打麻将了,我突然叫了声“妈”,把她叫住了。“妈,我想问问你和爸为什么舍不得买空调呢?”妈妈没有回答,眼神冰冷,冷冷地看了我一眼,径直朝门外走去。“妈,你就不觉得憋闷吗?”听到这句话,妈妈蓦地回过头来,眼神里闪过一丝凄凉。“上海到处都在挖沟开隧道,房子里哪有地方再装空调?再者说,我们打工者,哪一个不是晚上很晚才回来?”我愣住了。不知为什么,我突然想起电影中时常会出现的一个镜头:飞机快要爆炸时,人们喊的永远都是“让我先去厕所!”
妈妈走了,我有些失落。我知道,这句话一定会像刀一样深深地刺伤她,就像她平日里刺伤我一样。在我小时候,妈妈每每打过我之后,我总会问自己:妈妈为什么不爱我?而现在,当我终于懂得去体谅妈妈时,她已不再需要我的爱了。
最后,我还是为妈妈买了一台空调,还附带给她和老爸买了一些衣服。爸爸不懂音乐,但他曾让我坐在他的双腿上,让我听他弹吉他。那是一次难得的温馨而有趣的经历。以后,我再也不会去敲他们的门了。